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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是我？”
“对，黑天鹅是你，黑天鹅是我，黑天鹅是皇帝，黑天鹅是奴隶，黑天鹅是任何人，只要他敢直视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和内心的黑暗。哈哈哈哈……”
男人说着说着，忽然仰头朝天大笑了起来，但笑了两声就不停咳嗽起来。
“也就是说，这幅画的观众才是黑天鹅，对吗？”
“你很聪明。”男人慢慢站起身来，弹弹蒙在油画上被子表面的积雪，盯着克里斯。
“或许，我俩现在，可能也正被一群人看着。对！就现在！就在这儿！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他们所观赏的内容！”
克里斯猛然转头看了看四周，仔细察看周围有没有人，这个男人的话让她骤然紧张不已。
“不用看了，这周围可没人。这该死的天气，有谁还会上街呢！唉，你看我这画，一幅都没卖出去！我真蠢，明明知道没人会买这样的画，还傻愣愣地坐在这儿一上午！”
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克里斯不由得微微后退了一步。
“唉，这些画要是卖不出去，我就只能改行了，永远不能再画画了。”
男人忽然又失落了下来，蹲了回去，双臂抱着膝盖，闭上眼睛把额头抵了上去，不再理会克里斯。
克里斯拿起一幅仔细观摩着，她对他这种古怪的画风竟然出奇地欣赏。
“虽然你的画风很古怪，但是看你画功还是相当扎实的。”
她走到旁边落满雪的石凳边，用力扫净上面的积雪，缓缓坐了下来。
“那你为我画一幅画吧！我出一个金币。”
“啊？真的吗？”
男人听到克里斯这么说，好像一下子又有了生气，赶忙端正了坐姿，然后抱起手边的画架，从画架侧页里顺出一张雪白的素描纸。随后一转头，轻轻打开自己的工具盒，在工具盒的最底层摸出了一只崭新的炭笔。
只见男人盯着克里斯看了十几秒，又用炭笔对着她比量了一下，马上低下头熟练地开始起形。很快，克里斯的轮廓便浮现在素描纸上。
“你是怎么想的，明明画功这么扎实，偏要去画那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一个画家，你难道不知道画什么能卖钱吗？”
克里斯看着这正飞快地上着调子的男人，好奇地问。像她这样有见识的女人，当然知道除了速写，一般肖像画都需要很长时间，于是她便引起话题打发时间。
“哼，天天画那种画的也配叫画家？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讨好别人罢了。讨好教会、讨好权贵、讨好女人，那些人的作品是没有灵魂的。”
男人飞快瞥了一眼克里斯的眼睛，然后开始细致刻画起来。
“那请问你现在的行为该如何解释呢？大画家。”
克里斯向他探了探身子，戏谑地问道。
“咳咳，嗯……你别动，你的眼睛我还没画完呢。哦，我得承认，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
“哈哈哈，你太有趣了！”
克里斯被这个男人的突然打脸逗得哈哈大笑，但是她又不能动，所以只能强忍着，身体微微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微微发红，试图岔开话题。
“你竟然会不认识我！真是个奇怪的人。再说了，问女士名字的时候不应该先介绍自己吗？”
“哦，好吧，那咱们再来一次。我叫普波尔，你呢，这位美丽的小姐？”
“哎呦，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会称赞别人。”
克里斯掩不住笑意，笑弯了的眼睛一直看着普波尔。
“嗯……普波尔，这个名字很独特！那普波尔先生，就请叫我加拉吧！”
克里斯狡黠一笑，随口编了一个名字，很显然，她想逗一逗眼前这个正认真作画的画家。
“你说，如果我不让你画，你会去做什么呢？”
“那我会给别人画。”
“那好，你去给别人画吧，我走了。”
“等等！我开玩笑的！除了你也没人找我画。”
普波尔撩了撩额前垂下的刘海，深邃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忧郁，配上他的胡茬，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如果我无法证明自己是一名优秀的画家，我就只能回到我的家乡，听我父亲的安排和他一样去做一名公证员。”
“嗯……无意冒犯，公证员的生活很明显比你现在的富裕得多呀。”
“其实以后只是不能再画画的话我还可以接受，但是我不想面对我父亲，和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你是指……”
“我的继母，也是我母亲的妹妹。”
“啊？怎么会这样，那你的母亲……”
“很早就病逝了。”
“啊，非常抱歉，普波尔先生。”
“所以我不想回去，你能理解我吗，加拉小姐。”
“当然能理解，毕竟，我也是一个不能回家的人。”
普波尔顿了一下，抬头望着克里斯。
“嗯？难道你也和家人闹矛盾了？”
“不，事实上，我是一个孤儿。”
克里斯眼睛忽然暗淡了下来。
“我被很多个女人养大成人，不出意外的话，我也会拥有和她们一样人生。但是当我第一次工作的时候，那个男人，说他爱上了我，并且要娶我。”
“这个消息显然让她们很高兴，所以很快，我们就结婚了。”
“他是一个诗人，在他的熏陶下，我也渐渐爱上了这些东西，也渐渐爱上了他。”
“但是——”
克里斯低下了头。
“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回故乡看看自己的亲人。”
“于是我为他收拾好了衣服，备好了干粮。在他出门前，我还对着铜镜，帮他整理了好几遍衣领。”
“然后我送他出门，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远方，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永远。”
“后来在收到他的信，上面写着他回去以后，很快又和一个更美丽、更温柔的姑娘结婚了。”
“看完信的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当时并没有哭，只是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目的地晃荡。直到太阳不见了，我才停下了脚步。最后发现，原来自己又回到了长大的地方。”
“看！他让我脱离了工作又让我回到了工作，像轮回一样，很讽刺不是吗？”
普波尔赶忙站起身，快速翻遍了身上每一个口袋，最后也没找到他想拿出来的手帕。
“对不起，加拉小姐，我让你难过了。”
“没关系，毕竟你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我……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些画和这支炭笔都送给你吧。我……打算回去了，这样的话也倒是省了事了！”
克里斯用手背揩去泪水，看着普波尔手里的笔，然后马上站起身，推开了他的手。
“不，你收起来。听着，普波尔，我很喜欢你的作品，请你务必要坚持下去！”
普波尔笑了一下，用手挠挠头，把画好的肖像画递给她。
“画得真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克里斯拿起手袋，另一只手指着普波尔身后的画。
“还有，这些画我全都买了，一共多少钱？”
普波尔顿时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其实……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能吃，就给我一顿饭的钱就好了。”
“那我就不给你钱了。”
“啊？哈哈，也行，喜欢你就都拿走吧，我在家乡也会继续画的。”
“不，我会每天给你送吃的，就当作你的收入了。”
“啊？真的吗？天呐！太好了，太谢谢你了！那我现在把这些画帮你搬到家里。”
“你先替我保管吧，我那里也没有地方可以放。”
克里斯抱起几幅画，微笑着对他说：
“走！我陪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