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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正独自走在帝都凛冬的街道上，大雪差不多停了，但仍然还有些许绒花般的雪似有似无地降临在这白色的世界。
“真是的，这个家伙。”
看得出克里斯心中多少还是对哈尔的失约有些不满，毕竟她可是帝都最有名的妓女。唉，说她是妓女，事实上她已经完全抛弃了作为一名妓女的职业素养——现在的她每天只需要挑选几个自己中意的、想一睹她美貌的贵族，然后陪他们聊聊天、下下棋就好了。
即使只是这样，每天排在菲克狄希门口替各路大爵豪门的主人预约的仆人仍然络绎不绝，而普通的贵族则更是千金难求。
如果有哪位大胆的客人试图对她无礼，那么他一定会被关进监狱的。因为菲克狄希是帝都最大的教会妓院，由教皇直接管辖。而且据坊间传闻，作为皇储的哈尔王子也和这个女人有着秘而不宣的关系。
说到教会妓院，这种机构其实已经在奥斯汀帝国持续了几百年了。尽管教义上认为任何婚外的性爱行为都是罪恶的，但是实际上似乎教会也无法完全禁止这种行为，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干脆自己来管理妓院——这就是教会妓院的起源。
教会妓院发展到奥斯汀十三世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教会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部门了。因为每一名妓女无时无刻都在被告诫：卖淫是罪恶的，但是如果她们拿出一部分收入用来做慈善，上帝普罗特科尔便会减轻她们的罪孽。
但是实际上，奥斯汀帝国的所有的慈善资金又是由圣殿教会管理的，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讲，教会妓院里的每一名妓女都非常受到教会的重视。因为这个缘故，大量妓女迅速涌入上流社会，克里斯便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位。
虽然克里斯凭借着她令人倾慕的长相和不俗的谈吐跻身如此的地位，但她始终住在菲克狄希，住在那间她专属的、布置奢华的小屋里。在菲克狄希里其他妓女的印象中，克里斯似乎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而至于她从哪里来，她为什么要来，就无人得知了。因为她和她们不是一类人，当然无法相处——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妓女都如她一般地痴迷于文学和艺术。
雪完全停了，云层的裂隙中也渗出一缕缕日光。现在的克里斯已经把先前哈尔失约的事情抛之脑后，只见她正走在铺满银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玲珑玉足把雪踏得咯吱咯吱响，而她也随着这咯吱咯吱的韵律，微微跳动起来。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女正小心翼翼地向这个世界悄悄展示她的舞姿，也享受着世界赐予她的这朦胧而又美妙的景色。
“雪花~啊雪花~
你将飘去哪~
在前方的路口等你一下~
请为我折枝海棠花~”
克里斯越跳越起劲，嘴里也哼起了自己编的歌谣——这是她不可多得的快乐时光。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把自己平日冷艳的面具撕碎了，放任这个蓬勃的生命尽情地在这雪地上绽放着。
“雪花~啊雪花~
我在前方的路口等你一下~
等你一......”
忽然她止住了歌声，走姿也迅速恢复成贵族小姐的样子。因为她看见，前方的路口好像真的有一个人，正坐在雪地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唉，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他看见，真的是太丢人啦！
想着想着克里斯便涨红了脸，她加快了脚步，希望快速通过他，以躲掉这尴尬的瞬间。
当经过他面前时，她向那个人飞快地瞥了一眼，想确定一下是不是有可能会认出自己的人。在那个没有狗仔队的时代，名人的绯闻或许比实打实的照片更加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只见这个人低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个经过的路人完全不在意。这个人穿着一件破旧的、打着补丁的棉衣，看起来里面也没有多少棉花了，这样的一件衣服也只能用来告诉自己：我还没有穷到一丝不挂。
棉衣上落满了积雪，肩膀上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刺骨的雪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侵蚀着他的肉体。
在他的面前立着几幅装裱精致的油画，油画上还盖上了一层薄被，虽然被子已经开始被融化的雪打湿，但画都保存得相当好。
太好了……原来只是一个穷画家。看他一动不动，可能已经冻死了吧，真是可怜的人儿。
克里斯感慨了一句，并为自己刚才的担心松了一口气。于是她停下脚步，打量起这些画来。
眼前的这些画画风都非常奇异，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有屁股上长着树的人马、悬浮在空中的巨型玫瑰花、有着地图般纹理的蛋、穿着露胸连衣裙的中年男人……
真是的，画这些卖得出去才怪！虽然这些画看起来都很有意思，但是现在大家可都喜欢宗教画，或者风景画，对！还有肖像画。唉，这个不开窍的人啊，拥有如此精湛的画功，随便画一样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番田地！
其实克里斯心里对他的作品挺感兴趣的，同时她对这个人也充满了疑惑，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如此选择。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她的眼睛忽然被最角落的一幅画给吸引住了。
这幅画很特殊，因为这幅画的色调只有黑和白。画上画着一片夜空，巨大的满月下是一滩黑色的湖水。一片片树林泛着月光，伫立在湖的两侧。整幅画给人一种极度的绝望感，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恐惧感。
克里斯震惊了，因为这个画面再熟悉不过了——在她的小时候，时常会梦到这个画面，有好几次都被吓醒了，眼泪顺着眼角直往外流。
时隔十几年，如今再次看到这个画面，克里斯的心跳仍然会不自觉地加快。她走了过去，拿起这幅画，睁大眼睛观摩着。
“一模一样！这真的是太奇怪了！不过，这幅画，会叫什么名字呢？”
“《黑天鹅的梦》。”
那人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冻得发紫的嘴唇还在微微颤着。这是一张相貌普通，但是散发着独特魅力的男人的脸。隆起的眉骨，垂直的鼻梁好像都在告诉别人他来自于社会底层的挣扎和倔强。
“黑天鹅……的梦？那黑天鹅呢？”
克里斯对于这个名字有些不解。
“黑天鹅，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