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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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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谷森森,山泉泠泠,日光除去,只留满地月华如水,残落在枯枝败叶上,脚踏过吱呀作响。
  江阮二人背负青天,一路躲藏,快马加鞭,终于在天全黑前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雁故城”。来到一处深山,松林卧壑,寂静得不行。
  江长敛手里揣着飞刀,在深山里闲逛。偷来与山间草木鸟兽欢愉片刻,好似白天里一切安然无事,好似不过是附庸风雅的闲人。
  在高山流水淌过的山麓处,有一废弃的古寺,离它几里路还有些不见瓦顶的房屋,应是许久不见人烟了。江长敛疑心不减,剑出鞘,挑开散落一地的枯木土砖,竟是一些锅碗瓢盆,虽沾了风沙灰尘,但河水离得近,洗洗又何尝不能用呢。
  江长敛挑了挑眉,回顾四周,扯下残屋里飘着的一块布旗,展开在地上,将刚寻到的玩意悉数扔在里面,再慢悠悠地裹起,打了个结,随手一抛,甩在肩上,吹着口哨,往古寺方向走。
  身前是野草横生,竹林蛮长,碎石上布满青苔,身后是寥若晨星,几缕浮云飘在空中,随时都可被吹走。耳畔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来没停过,此刻流水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江长敛荡回古寺,打量半晌,不重不轻地“噫”了一声,把肩上的布袋放下,懒散地唤一声:
  “唉,阮宴。我们就住这?方圆几百里就没一间好屋子?这四面漏风的,大晚上还不得喂蚊子。”
  阮宴原在清扫古寺里的拐角,从一大堆废品中找到一袭被褥和一卷竹席,正理得灰头垢面,听到江长敛这么一说,便气不打一出来,骂道:
  “你想得倒挺美,有本事你就给我去找一个好地方,最好靠着酒楼,尝着上等酒菜。有这么个古寺落脚就不错了。要不是你非得和那说书人周旋,结果好死不死正碰上叶绍衣,何至于逃至此。”
  江长敛一个侧身跃进了古寺,看到阮宴红衣上大片的灰尘和发梢上的碎土笑了笑,接过竹席,摊在茅草上,作势一躺,嬉皮笑脸道:
  “我这就随口说说,莫当真。不过说实话,我还倒真有些日子没买酒了。哦对了,我在几里路外找到些炊具,想着你下的了厅堂,就给一并带回来了。做什么都不可亏待了肚子。”
  阮宴冷冷笑了声,回道:“狗崽子,就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公报私仇,留你在这荒郊野岭,尸骨无存。”
  江长敛接道:“敢情你妙手回春,是做不来伤天害理的事的。”
  还没等阮宴想好怎么回噎他,就听江长敛幽幽地添了一句:
  “这个死法也体面,比凌迟果断,比自焚苦少。更何况我贱命一条,人人喊打,死不足惜。陨首换你功德,倒也不错。”
  平淡的语气里藏着这么诛心的一句话,晏竹笑的心活像是被钝刀搅了一番,回头看看江长敛,一副病容在月光下更显苍白,双眸澄澈而冷漠,眼神却不知飘向何处。阮宴咳了咳,说
  :“玩笑话罢了。你死了倒快活,我可还要躲到天南地北。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明早还得去山林里一趟找找草药,煎些药膏。”
  说完,把被褥往地上一扔,躺在上面,手里还拿着佩剑。背对着江长敛,看不出他的表情,自然也看不清她底的无奈。
  江长敛看着阮宴,知道她是不想再提这事,也道这么些天的赶路厮杀算计,她也是累了。收起那副戏谑的模样,悄悄走了出古寺,随手摘了几片长叶,一个轻步,毫无压力地跃上了寺顶。灰瓦有些摇摇欲坠,但总归还是稳的。江长敛坐在顶上,拿起一片长叶,衔在嘴里,贴着上下唇瓣,吹出了一曲夜音。
  江长敛气息有些不稳,曲音断断续续的,回响在竹林间,虽然清脆,但平添凉味。他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吹着,本是欢快的宴席靡音,如此一听,徒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和寒意。
  他眼前不过是郁郁青青的深林,残旧破败的古屋,还能眺望到一口冷泉,都没能掀起他眼底的潭水,唯有树枝间高悬的明月照在他脸上,有些不明显的动容。
  有一人三更天仍无眠,不喜也不悲。
  长河冷落,残月当空,山间风携来虫兽的酣睡声。
  他吹着曲,望着明月默不作声,想的悉数为春宵美景的少年事,堪堪灼杀人眼。
  晏清四年夏,莲灿山青,热意正浓。
  灵墟山上,树叶摇晃在枝头,割裂了一寸寸炽烤的日光。树下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悠闲地纳凉,有说有笑,闲散得很。
  有一少年头发高高束起,生得很是俊俏,漫不经心地靠在树下一大石头上,俨然是慵懒到极致的模样。手执一个葫芦,里面装满着早起收来的露水,无事尝一口,就可甜上好几个钟头。
  身边几个少年都笑骂他天天私藏琼浆玉露,不愿体恤师兄弟,实在是薄情寡义之人。争着闹着作势要抢,被少年一句懒洋洋的“有本事就抢啊。”噎在原地,幽幽地打抱不平道:
  “长敛师兄,你就知道欺负我们。”
  此刻江长敛听见这句丧气的话并没有顺下去插科打诨一番,而是撑着石头往高处一跃,稳当当地落在树干上,暴露的日光刺得他有些六神无主,只一会他就缓了回来,无视底下师弟吵吵嚷嚷声。
  好奇地看向远处的石阶上,一个穿着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师父,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银丝三千,似乎可以掸尽世间红尘杂念。领着一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并肩走在一起。两人相走无言,但神情却是出人意料的相似,温润中透着三分疏离。
  江长敛眼皮往下一沉,一股“无趣”的意味从心里生出,从树上翻下去,提起放在一边的佩剑就往竹林间走,葫芦都忘了拿。身后的师兄弟不知他是发什么病,佯装着急地问道:“师兄,你去哪!”
  江长敛头也不回道:“无事,闲逛。你们到时候先回去,师父要是问起,就说我在山泉中抓鱼,晚上好熬点汤送过去给他老人家补补。”
  还没等江长敛走进竹林,那几个少年就急不可待地爬上树干,把葫芦取下,一人一大口,喝了个尽兴。
  竹林繁密,竹叶遮天蔽日,这里倒是没有季夏的热浪,靠着山泉还有些清凉。偶尔有飞鸟掠过,急促地叫个几声,江长敛还是觉得索然无味。
  道士,他是看过的。在师父屁股后面跟着也有好几年了,见过的道士也不算少。上至声名在外,以“清静寡欲”为行世准则的大侠,下至在市井小巷中给别人算卦的风水道士。总觉得那些道士装模作样,说什么“舍却七情六欲,只求万家长安,我亦喜不自胜。”的胡话,要不就打着算卦的名义给百姓推一大堆“丹药”,骗取银钱,之前江长敛还一时气恼,掀了个摊子,师父和和气气地给人家道歉赔钱,回头把江长敛痛斥一顿,唾沫星子直飞。只不过,江长敛一直昂着头,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
  总而言之,江长敛对道士一直都没什么好感。今天这俩也是一样,只不过那小子同自己一般大就被忽悠着了道,也实在可怜。这样想着,原本莫名其妙的敌意竟也散去几分。
  江长敛在竹林里漫无目的地走,沿路还随手摘了一个果子,尝起来怪甜的。一边啃,一边走。忽然看见一池浅塘上的荷叶,拖着些许水珠。猛然想起,懊恼地自言自语道:“一时昏了头,只管离闲杂人等远些,竟忘了宝贝葫芦。那些师弟早就垂涎已久,我前脚刚走估计他们就给瓜分完了。等回去估计只剩下一个空葫芦了。”江长敛越想越气,把吃剩下的果核硬生生捏碎,抛散在地上,把怨气归结在道士身上。
  原本看见那俩道士,尤其是那个小道士就气不打一出。想连着之前的怨气一并发作,但既然他们可以游赏在山上,就说明来者是客。如果仍留在原地,没一会就得碰上他们,当着师弟的面冷嘲热讽总不太说着过去,可自己心里有起伏得好不安分。要是等人来了再走,之后便成那群没心没肺的师弟们“师兄怕道士。”的谈资。江长敛寻思片刻,进退狼狈。还不如趁着师弟还未发觉,就随口搪塞一个借口避嫌,倒也不错。
  山泉流淌不息,轻风拍在竹叶上抖出了清亮的声音。江长敛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似得,周身寒毛皆竖,略微一侧身,却不见来人。眼里的警惕转化为错愕,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手背感到微痛,低头一看,竟不知是何时划开一道口子。
  江长敛觉得有被捉弄的窘意,低喝一声:“什么人!”
  只见从一旁的碎石闪出一个人影,月牙白的衣裳绣着一只红冠仙鹤,一脸温润疏离,正是他刚看见的那个小道士。江长敛还没品出震惊的味,顿感丢人现眼,问道:
  “你来此有何事。”
  小道士轻轻掸掉衣服上的灰,笑眼盈盈,道:“早听闻灵墟山里属竹林最为清雅,特来此游赏一番。正巧遇上小师父。”
  江长敛拜到师父门下也有些日子了,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山里的竹林有什么特别之处,权当小道士在戏弄自己,不耐烦地说:“那你为何还使暗器伤我,我同你无冤无仇,可不能见我长得俊你几愤分就妒火中烧啊。”
  小道士看着江长敛,笑了笑,说:“试试小师父身手。如有冒犯,来日定会赔罪。”
  江长敛最看不惯道士这模样,摆给谁一副笑脸呢,还没那些青面獠牙的年画怪兽看得顺眼。阴阳怪气地说:
  “冒犯,太冒犯了。那你打算怎么赔罪呢。”
  微风拂面,江长敛却觉一阵寒意,只听小道士慢慢地说:“那..小师父对我们道士可有一些误解,偏颇之词还望道明缘由。”
  这一段话小道士说的很轻,但在江长敛心中压了一方千斤顶,不知为何,他总相信那些道士就是些伪君子,可小道士这么一说,他却觉无地自容。
  江长敛收出情绪,问道:
  “你叫什么。”
  小道士微微一拱手,说:“小道叶绍衣。”。
  鸟雀惊飞,莲灿浮动,夏风卷来,并不觉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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