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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清风一抹云 / 第九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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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气渐渐散去,过夜的清凉也被毒辣的日光蒸发尽。酒楼里人愈来愈多,还真不是什么借酒消愁,不过是打着歇个脚的幌子来这避避暑,偷点懒。
  店小二忙碌起来,这里端上些下酒菜,那里就催促着要冷酒。随手拨掉额角的汗珠,嘴里说着“就快了!”,脚下在不停生风。人多虽是忙乎起来了,来来回回,汗流浃背。但有很多的钱财入囊,打心眼里的高兴。
  这不,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在这吃着冷酒,粗声粗气地聊着什么,时不时暴发一阵大笑和捶桌子的声音,整个酒楼上上下下格外的嘈杂。
  唯有程涣青沽了两盅兰生酒,一杯还未见底,自己忒心疼般一次抿一小口,就拿嘴唇沾沾味儿。还有一杯摆在阿鲤面前,也没怎么喝。不同于程涣青的珍惜,阿鲤看到那酒就想到师兄江长敛将那一壶兰生酒打翻的情景。实在是,尝不下去。
  “兰生酒是什么人间美味!”程涣青端着一副雅正的相,心里却猛地锤了一通桌子,不停称赞着其酒香醇厚,绕齿绵长,细细品味,又不失夏季清甜。
  等过一会,恋恋不舍地将最后一小口抿完,心满意足地放下酒杯,看见阿鲤面前一滴未少的兰生酒,心底生出了一股别扭的情绪,问道:
  “阿鲤为何不喝,莫不是看不上这兰生酒。也对,秀色可餐,自成风味。”
  阿鲤好不容易平静下的情绪被程涣青随口一句,又撩动着心中秋池,脸一红,轻声说道:
  “程师兄说笑了,只是...这兰生酒先前江师兄不小心打翻了一壶,我再来白喝一杯,实在是说不太过去呢。”
  这话不知怎地就中伤在程涣青心中,他愤愤地想:
  “若与女子谈天没有酒水,实在是寡淡无味。江长敛这竖子来得巧,存心是想坏我好事。记恨我满袖芳香,游于繁花。”
  此时江长敛含着一根路边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沿着山下市井兜兜转转了好久。耳畔吆喝声愈来愈小,不见那些青石堆砌的房屋,远处的犬吠声也被山间淌水的奏和遮了去。
  等晃悠到了后山,人烟自是无处可寻。他倒是听同门师弟在练武累了之后,躺在大石头上闲聊时说过:
  “灵墟山,本是浮在南溟之上的一座仙岛。四季长春,花开不败。不料有一天风雨如晦,劈下了一道天堑,一时间山崩地裂,奇珍异兽被掩埋在万丈深渊之下,而海水全被卷入天堑中。灵墟山,这才不是孤零零的一座仙岛。
  原先,灵墟山就是供天庭里的神仙修炼的幽居,后来再成了声名赫赫的江湖中人归隐山林之处。慕名而来的侠客多了,就少不了比试。赢得人独拥着山明水秀,败得人灰溜溜地下山,终生不可再踏进一步。
  你们说,哪有那么多输得人愿意离开啊,心怀不甘,干脆就在山下住下,经年累月,竟也成了炊烟袅袅的人间乡。说来也奇怪,那些村民也真没怎么上过山。”
  这种掺着七分假三分真的故事就在江长敛耳畔过了一遍,身旁师弟恍然大悟的惊叹声听得他耳朵有些生老茧,他懒懒散散翻了个身,斜睨着洋洋自得而不自知的师弟被簇拥在中间,嘴里说着“我就是听说啦”,那表情简直嘚瑟到云端里去。
  江长敛在心里冷笑。他认为灵墟山也许曾经是一座岛,而为何四周的水悉数退去,裸露出了大地,也不过是桑海沧田的变化。更别说那些有关妖魔鬼怪的传说,这种东西随口编出来都能传得有理有据,说的人无心插柳,听的人栽柳成阴。
  百鬼夜行,鬼魂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世间行走的只有两足的人罢了。他们在白日青天下奔赴,在暗无天日中夜行。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不过是将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剖出来塑了个木偶,背后的银线是牢牢掌握在人手里的。
  江长敛也就是在这时体会到了蜚短流长不堪受的痛楚,胡编乱造的鬼话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不就为了显出自己高人一等,众星拢月的满足谁不喜欢。
  而那些说出来从不需要负责的流言,止于其表便一发不可收拾,杀人于悄无声息之中。他不屑于加入师弟的“茶话会”,他心知肚明,他洞若观火。
  此刻江长敛的心绪飘到九霄云外去了,过了好半会才惊觉走神,看着四周被枝繁叶茂挡的严严实实,只有日光刺过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料想是此地不通,才无人居住。
  江长敛心觉疑虑,这里不过是山麓,旁边还有一条潺潺的小溪,再怎么繁茂拿镰刀随手刮一刮,就可划开豁口,怎会留这些树木肆意蛮长。
  江长敛走上前去,竟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这个味道不同于桃花灼灼的芳香,不同于酒酿造日久后的醇香,也不同于醋的那股酸味....像是酸味里混着一个说不明道不清的味。心生好奇,就握住剑柄,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踱去。每走一步都是在试探。
  等交错的枝叶近在咫尺,江长敛拔出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斩,凌冽的剑风和锋利的剑身相得益彰,眼前瞬间露出了一个洞口,千缕日光被吞了去。
  江长敛正为自己这点武艺而沾沾自喜,但等他看清眼前散落一地的破布不禁愣了愣。这破布不是用来包东西的麻布,更像是裹在人身上的衣物,只是破成一块一块,就算是被猛兽撕咬也不会如这般。
  除非....江长敛心里好像探出了个苗,生出些许胆战心惊。他吸了一口气,将旁边的枝叶三下五除二地斩尽,眼前之景一览无遗。只是一个直耸入云的崖壁中裂出了一个洞口,被垂下的枝叶遮住了它的身影。江长敛舒了一口气,心想“不过如此。”,忽然想到碎了一地的破布,觉得这个洞口没这么简单。
  江长敛立在洞口前好一会,他朝里望去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尽头有点微光,这也说明洞里的这条路是有出路的。他犹豫了一下,继而握紧手里的佩剑,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走在洞中,可以感受到身后的暖阳一点点退却,而前方的微光也愈发清晰起来,只是洞里的阴暗始终带着一股青苔密布的潮味,脚下是碎石铺地,滑溜溜的。还可听见一些滴水声,在洞中传响得清脆。
  走了没多久,江长敛就到了山洞的尽头,这段路比他想得还要安全,连癞蛤蟆都没出场。眼前暖阳又铺在大地上,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废庙。
  没等打量好眼前之景,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猝不及防。弄得江长敛头都有点昏,眯着眼看着遍地杂草丛生,青黛色的瓦散落一地,蒙上了一层尘土。
  破庙外的寺院早就残败不堪,像是千疮百孔的蚁巢摆在那里。江长敛前走了几步,突然望到一个爬满藤蔓的水井,心生好奇,慢慢向那走去。可越靠近,就越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钻井江长敛的鼻翼,他堵住鼻子滞足在离水井三尺远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气味实在陌生,不由分说地钻进鼻息,搅得腹部好不安分。机敏如江长敛,嗅到没一会就觉察到不对。这个味道有点像死尸浓厚的腐臭味,但并非一模一样。
  它只是教人只是觉着毛骨悚然,刺鼻难忍,腹部隐隐作痛,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可怖感,而不是单纯被臭味逼迫的退却。江长敛扯下衣衫的一角堵在鼻唇上,时时刻刻握紧手中剑,在四周观察。
  乍一看,这里同以前在“雨花台”看到的破寺庙别无二致,只是在那,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破败苍凉之感,而在这,却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阴森可怖。好像这里不是曾经香火旺盛,而是从没有活人待过一般。
  江长敛揭开一堆枯木,被满地的森森白骨吓了一跳。那些白骨仿佛被毒虫啃过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
  “……”江长敛僵愣了会,脚下有点发软。
  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半大小孩,说道亲历的可怖事,也就只三更天点灯去深林觅鬼,鬼没看到,但扛回了一个在外嬉闹不小心睡着的师弟。看了几场厮杀,路遇一些破败之景,就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倒是把他那点心思打回原形。
  “这....什么啊。”江长敛心里想到,忽然生出一股寒风吹来叫他猝不及防。吹得江长敛发梢飘起,几根呆毛竖在头上。
  那风生得奇怪,被妖魔蛊惑了一般,江长敛在四周望了一下,枯枝败叶落在地上,攀在石壁上的藤蔓像毫无生气的绿绸,幽静地怕人。
  正当江长敛满心打着退堂鼓时,那水井里忽然飞出了一个玄色的虫子,同暗器一般。江长敛很快反应过来,将剑提起,眉目间锁着强作镇定的紧张。
  那虫子来的凶猛,且不绕路,眼看着就要撞上江长敛横起的剑,却在距离剑约一丈的地方毫无预料地落在地上,如断了弦的琴,凝绝而息。
  江长敛一怔,上前去看。之见虫子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江长敛惊讶的想到,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去祭拜师父一个已故的老友时,听师父叹道:
  “原先病入膏肓,面如死灰。这几日陡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惊觉有所好转,重病可医。不料说罢一句‘想吃冷酒’就撒手人寰,叫人猝不及防。道是‘回光返照’害人不浅,空余欢喜一场,卷来无尽伤怀。”
  回光返照。江长敛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抬眼看看入眸的荒凉之景,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虚妄离奇,荒忽而不可辨。江长敛深吸一口气,背负着破庙原路返回,出了洞口。
  眼前日光乍泄有些刺眼不真实之感,身后的虚妄又像一场迷宫梦境,江长敛有些恍惚,究竟哪边才是真实,究竟自己踏在什么土地上。
  他不知道,但总会有人知道。
  江长敛浑浑噩噩地往山上走,内心搅得如一团乱粥,沿途美景虚设,连碰见的师弟热切的招呼声都无暇顾及,他随口“嗯”了一声便一脑门地往山上走。崎岖山路,千级石阶之于他竟如如履平地。
  等到了“洗砚池”边,清脆的淌水声才唤回他的识海。江长敛一惊,分明没一会前他还待在那如活死人墓一般的破庙边,现在怎么就坐在山上“洗砚池”的青石上,他在脑海里剥丝抽茧,也没理出个因为所以然,上山的那段识海被吞了去,只剩下混沌一片的云雾。
  江长敛瘫坐在“洗砚池”边,山间轻风轻挑着耳根,扇动着繁茂的树叶,不知不觉眼皮就格外的沉,没一会前的“破庙行”被他抛之脑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他听见一个烧着香火的寺庙里老老少少的僧人念着经书,吃着斋饭。虽清淡至极,但何尝不是遗世独立的清雅,隔绝于世俗之外,心沉淀在桃源秘境中。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寺庙被暗淡包围,僧人们眼底无光,眼角浮躁,一股血腥味愈发浓厚起来……
  江长敛稀里糊涂地睡了好一会,醒来时感觉自己在青石上睡腰疼的不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剑还没握好,眼前突如其来多出了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吓得江长敛直往后退了几步。
  待他揉了揉眼睛,只才辨认出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是自己的师父—风归鹤。
  他懒散地靠在桃树上,手里拿着一个葫芦,酒气香醇,师父露着酡颜,却用一种异常清醒的眼神看着自己,满是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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